南都：这个学校是一个事业单位，但也不能白养它。

张宇：所以后来出现了知识产权纠纷。这个纠纷自我爷爷开始，耗费了我父亲的年华。1988年，彩塑工作室开始用“泥人张”的名字赚钱，我们关系开始激化，到1994年才立案，1998年判决我们胜诉，判定对方自行撤销商标注册。我们这件案子是天津市中院知识产权厅一号案子，天津市高院知识产权厅的二号。我们自己都没想到能打赢，但对方拒不执行，到现在十几年了。所以现在社会上人们总问哪个是“泥人张”，仅天津市内有七八家店都打这张牌子在卖。

当我从18岁接这个摊开始，基本上两年一个官司，官司都是我自己打的。我很明白从艺术家转型成律师的过程，而且它跟律师不一样，你承担胜诉和败诉的风险，现在我提起官司头疼，我提起“泥人张”这三个字头疼。我从小看我爷爷受欺负，张家死的死、疯的疯，现在还有一个在精神病院里。

现在天津市面打着“泥人张”旗号，卖的一两百块一盒的小泥人，连天津彩塑都不是，都是从河北霸县、浙江等地进货过来贴牌倒卖的。

南都：我们谈到现在，无论从文化根底、传递方式到对历史的认识，“泥人张”的作品，包括你的作品，其实都与我们平常印象中街头捏个小泥人来卖的概念是不一样的。对它的保护也是很难的。

张宇：对，坏坏在“泥人张”这个名字上。我们的艺术观与社会对我们的印象有冲突，我们认为严格地讲，张明山的泥塑是中国正统雕塑的一个支派、是中国主流文化的一部分。

社会上认为“泥人张”是门民间手艺，可以千秋万代传下去。我们认为这个观点是错误的。“泥人张”已经停止在1956年，在张玉亭去世那了。后面的人可以研究它，也可以用彩塑的形式再发展，但是再发展下去，题材变了、手法变了，社会也变了，应该是一个新的流派产生出来才对。

什么样的社会、什么样的环境决定了你要做什么样的事情，鸡寒上树，鸭寒入水。实际上张家每一代人都在这种变化之中。代做的作品、肖像是文人雅趣，第二代靠这个来生活了，所以做到、钱，做仕女、做《红楼梦》人物、做历史故事、做八仙，做这些我可以卖得出去。我爷爷开始做工农兵、做劳动人民。到我父亲这开始变换，走研究的道路，这些他都会做，但是他不再创作，而是进行研究。

我们强烈反对的是社会上的一种看法，是要把“泥人张”世代传递下去，这是一个错误的观念。彩塑当然可以传下去，但“泥人张”的彩塑不能任人拷贝下去，“泥人张”这个名字也不能随意被人用下去。否则世世代代都拷贝张明山的东西，都用“泥人张”这个名字，说明彩塑这个大行业死了，再也出不来大家了。

梅兰芳教过程砚秋，程砚秋后来自立了程派，也一样是四大名旦，还可以唱对台戏。虽然我是你的学生，但要成我自己这家。这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后来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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